▍文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
最近有人说，律师是法官、检察官和警察的朋友；律师以自己的执业，提供了来自社会的监督，促进了社会公正，等等。此说让很多律师同行兴奋了一把，好像春天又来了似的。
做朋友当然好。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这个说法，比前些年的“无良律师”云云也算是进步不少。只可惜，言者身份变了，说“无良律师”的时候是法官，说跟公检法做朋友的时候，已经不在公检法了。
前年，我和我们省直分会的副会长一道去某铁路看守所，会见一个职务犯罪嫌疑人。会见临近结束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冲进会见室来，要看我们的会见笔录。我问，请问您谁啊？他说他是驻所检察官，案件还在侦查阶段，你们怎么能会见呢？我说，我们不是偷偷溜进来的，我们是带着批准手续交给窗口，然后被安排在这里会见的。他说，那不行，我没同意呢，伸手就要从我们会长手里抢笔录。是的，就是抢。会长说，你怎么把我们律师当敌人呢？我说，这是我们会长，别搞得太难看。后对方要求复制笔录，将笔录拿走，过了一会儿送回来。后来，我很庆幸我们从看守所顺利出来了，没出什么幺蛾子。我们离开的时候，那检察官指着我念念有词，你上次来过吧，我认识你的。这一恶面，从此在我心里定格。这算是从此结下梁子了吧？至少朋友是做不成的。
其实，控辩审三方，各司其职就好了，律师作为一个职业群体而言，和公检法做不做朋友可以不问。做朋友听着是高大上了，其实不靠谱。你检察官、法官是为工作，我律师也是为工作。你说你是为公平正义，那我也是为公平正义啊。应如柏拉图所言，正义就是每个人在国家内做他自己分内的事。各自做好分内事，互相尊重对方工作，这正义，就实现了。冤案错案出现，就是因为有人分内工作没做好。律师当初的无罪辩护意见，要是被重视了，那些冤案还会发生多少？
朋友之说，其实想来也未必合适。
朋友来了有好酒。朋友难免拉拉扯扯，团团伙伙，有失各自职业独立性。晓明松有的朋友圈，不介入也更安全。刑事律师，本就不应该攀附公权，仰仗鼻息吃饭。
但你也不能把律师不当干粮，敌人来了放一枪。搞安检，脱裙子，撕裤子，踩脚下，总还是把我们当豺狼。
庭上控辩争论激烈了，法官不顾中立越位帮忙，辩审冲突时有发生。明明是你们无理在先，却把律师架出法庭，有的还给律协写信要求处分律师，法庭之外，再补一刀。你们之间，成了拜把子兄弟，比刘关张还讲义气，是不是也配合有余而制约不足？至少从近年来平反的冤案来看是这样的。侦查的毛病，给起诉遮掩了，起诉的毛病，给审判遮掩了。说官官相护怕对不住你们身份，说你们太讲义气总不会冤枉你们。兄弟单位间，义气讲得多了，难免一时丧失原则底线，受损的是公平正义。陈满案、乐平案，打得满地找牙，最后你们大哥竟然说没刑讯逼供。谁信？江湖义气，竟至如此。
所以我认为，公检法之间，应该杀掉朋友义气，回归监督制约。如果这个也做不到，那至少不能把律师群体拉进来跟你们一团和气，这有违刑辩制度初衷。刑辩职业，以监督制衡为己任。谁都别吹自己就能代表公平正义。有律师盯着，案件质量只会更好。你们若是盖楼的，辩护人就是监理的，给你们挑刺是辩护人的责任。若和你们吃一锅去了，辩护人这个职业也就该灭了。
对抗而不对立，交锋而不交恶，保持各自独立，共同打造公平正义，法官才更像法官，律师才更像律师。你才是那个你，我才是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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