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作者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
2016年8月18日上午，福建省泉州市中级法院二审公开开庭审理林宗泽受贿案。庭前，林宗泽及其辩护人书面申请证人出庭作证。泉州中院不安排，不通知证人出庭作证，被指形式审判。
一审辩护人揭露非法办案被要求删文
林宗泽，男，大学文化，原泉州某中心小学校长。
2016年3月5日，仲若辛发表《“先进检察院”违法办案 该院检察长被带走调查》一文。文章回顾了小学校长林宗泽遭遇某全国先进检察院疲劳审讯，刑讯逼供的经过。
办案人员四班倒，搞车轮战法，不间断讯问，不让睡觉，不让去洗手间，罚蹲，罚面壁，劈腿，扭胳膊，扳手指……一系列刑讯逼供手段，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身体所能承受的生理底线。
棰楚之下，何求不得。林宗泽在长时间折磨之下，一度出现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办案人员威胁说，交代的金额必须要在5万元以上。林宗泽不从，结果是扳手指、扭胳膊等刑讯加重。直到林宗泽求饶为止。
为逃避死亡威胁，林宗泽根据办案人员的提示、辅导，违心承认了他们编造的六个子虚乌有的所谓受贿事实，总受贿金额7.9万元。
这时，办案人员开始制作笔录。林宗泽被逼无奈，配合制作了所谓的讯问同步录音录像。
文章认为，从淮安的夏东明、吴同和，到南昌的周文斌、王立，再到芜湖的王龙明、王煜明，这些受贿案的炮制过程，大同小异，师出同门。无论是前司法局局长邓成蔚，还是曾经的反贪局局长冉建新，都尝到了刑讯逼供人人平等的滋味。司法路径偏离正轨，丧失纠错功能。法院不能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对各种非法证据照单全收。
文章发表次日，该检察院领导找到林宗泽家属，要求删除文章，被拒绝。后，该院另一领导吴某某，以校友身份与仲若辛联系，要求删文。仲若辛提出，发文不是目的，只是监督司法机关依法办案。吴某某回应，先删除文章，有问题好商量。仲若辛回复，删文可以，如果问题解决不好会继续发文监督。仲若辛随即删除文章。
检方提出认一点儿办理取保，遭林宗泽拒绝
文章删除后，该检察院领导多次与辩护人及林宗泽家属约谈。检方承认其非法办案问题，但同时提出，只要林宗泽认罪，哪怕是认一点儿，就可以办理取保，遭仲若辛及林宗泽家属拒绝。后，该检察院领导到看守所做林宗泽思想工作，要求其配合认罪，哪怕是认一点点儿，就可以办理取保。
林宗泽提出，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假案，就是把牢底坐穿也不会认罪，拒绝取保。
2016年5月17日，一审法院作出判决。此时距起诉时间2015年7月3日已经过去了10个月。
一审判决认定，林宗泽收受五人贿赂共计7.8万元，判处有期徒刑1年4个月。一审法院对林宗泽及其辩护人提出的非法证据排除申请，未予启动调查程序；对林宗泽及其辩护人提出的证人出庭申请，也未予回应。
素不相识的行贿人 中秋节后送月饼
林宗泽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泉州市中级法院。林宗泽在上诉状中提出，所谓的行贿人陈某某，我与其素不相识，何来行贿？采购合同证明上也是筹委会其他领导签名，何来我的职务便利？
辩护人提交了校庆筹委会会议记录原件，证明并无所谓的职务便利；提交了证人录音证据，证明侦查机关违法取证造假案；提交了学校教学楼招投标公告，证明中秋节送月饼送钱一节的荒唐。
8月18日的庭审，出庭检察员对此未予任何回应。
关于证人出庭一节，法庭回应称，他们认为有证人证言在卷，不需要证人出庭作证。
不通知证人出庭有违法治精神
泉州中院的做法，显然违反了有关法律规定。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司法公开的六项规定》第2条规定，除法律、司法解释规定可以不出庭的情形外，人民法院应当通知证人、鉴定人出庭作证。
《刑事诉讼法》第187条规定，当事人或者辩护人对证人证言有异议，且该证人证言对案件定罪量刑有重大影响，人民法院认为证人有必要出庭作证的，证人应当出庭作证；第188条规定，经人民法院通知，证人没有正当理由不出庭作证的，人民法院可以强制其到庭；证人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出庭或者出庭后拒绝作证的，予以训诫，情节严重的，经院长批准，处以十日以下的拘留。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诉讼法司法解释第74条规定，对证人证言应当着重审查证人证言有无以暴力、威胁等非法方法收集的情形；证言之间以及与其他证据之间能否相互印证，有无矛盾；第78条规定，经人民法院通知，证人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出庭或者出庭后拒绝作证，法庭对其证言的真实性无法确认的，该证人证言不得作为定案的根据。
以侦查为中心还是以庭审为中心
与“庭审中心”相对的是“侦查中心”或“笔录裁判”。长期以来，“侦查中心”运行情况是，案件实际上在侦查阶段就已经决定了，随后的审查起诉和审判主要依据侦查收集的证据和形成的卷宗，成为对侦查结论的确认和对侦查行为的维护。审判程序被架空，法庭审理走过场、形式化。
2013年10月，第六次全国刑事审判工作会议提出：要坚持以庭审为中心，充分发挥庭审功能，全面提高庭审质量，并明确坚持以庭审为中心，关键在于推进庭审的实质化，克服庭审的形式化，防止庭审走过场。
“庭审中心”要求，事实调查在法庭，证据质证在法庭，控辩对抗在法庭，定罪量刑在法庭，裁判说理在法庭。“庭审中心”特别要强调保障被告人的辩护权，尤其是被告人与证人的对质权。证人不出庭，如何对质？
2016年7月29日，中央政法委以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为题，举办第三次全国政法干部学习讲座。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孟建柱在主持讲座时强调，要坚持以审判为中心，突出审判程序在刑事诉讼中的中心地位，所有定罪的事实证据都要经过法庭质证，确保侦查、起诉、审判的案件事实证据经得起法律检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无罪，不是由侦查机关、人民检察院决定，而是由人民法院审判决定，靠证据说了算。
泉州中院的做法，无疑是在走“侦查中心”、“笔录裁判”的老路，刑事审判成了形式审判。
| 上一篇： 仲若辛：冤案罪魁祸首——警察刑讯招数365 只有想不到 没有做不到 |
| 下一篇： 仲若辛：反贪警示录——违法办案为何发生在纪检检察机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