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仲若辛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

《左传》云：“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时入深秋，万木萧杀。霜降已过，冬至将临，古代中国，此正秋后问斩之季。刑九生效，正在此时。

常言道“法律无情”，或许所指刑法也。刑如冷刃，秋风扫落叶。

岁月流驶，时代更迭，刑法的温度也在变化着。盗窃罪死刑早成历史，投机倒把、流氓罪也成烟云。

刑八取消13个罪名死刑，刑九再取消9个罪名死刑。

集资诈骗罪，从罪名本身到死刑设置，饱受拷问。死刑取消，乃是对某领域垄断体制反思的结果。吴英曾因该罪名命悬一线，悲催的是曾成杰没有等到这一天。

犯罪是对社会的对抗，乃社会产物，但鞭子总是打在个人身上。对重罪者，喊杀呼声不绝于耳。但，这跟死刑的正当性毫无关系。在狂热的喊杀声中，对死刑的质疑一刻也未停止。

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废除了死刑或者不执行死刑，那里的犯罪率并未提高。中国从2007年死刑复核程序上收高法以来，执行的死刑大量减少，但并未因此引发犯罪浪潮。

死刑对犯罪的遏制力一直被愚昧地夸大。靠死刑遏制犯罪，乃原始人的复仇理念而已。

人死不能复活，聂树斌、滕兴善永无看到错案纠正的那一刻。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所谓民意，与正当二字毫无关系。故刑法也需冲破民意藩篱，孤独找寻自己正当路径。

在对贪污贿赂者一味喊杀重判的所谓民意中，刑九却顺大势而为，删去贪污受贿犯罪具体数额规定。

10万元钱判10年，法官竟也常常下不了手，判得法官手软但无法停止。从今后，这种窘局将彻底改变。今天，会有很多人在看守所里期盼具体数额标准出台。无疑，他们将最先感知刑九的温度。

刑罚的威严，从来不就源于他的残酷性，而在于他的不可避免性。刑法，当遵循自己规律走自己路。就让愚昧去说吧。

罪名，从来都是法律创制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世上本无路标和禁行标识，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标和禁行标识。

历史演进中，刑法罪名也由简至繁。高祖刘邦，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三条即可，可谓大道至简。现如今，近五百罪名仍嫌不够。

刑九终于又新增20个罪名。

历史证明，法律每多一项罪名，公民权利就减少一分。禁行标识方便了你，但也终将束缚你。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禁行标识的增多，也意味着枷锁的增多。

罪名总是增加，街市不曾太平，犯罪率仍在上升。于刑法而言，困惑，迷茫，无奈。而这，皆因刑法孤独。

法律有良恶之分。司法者有善恶之别。徒法不足以自行。“严打”虽成历史，但刑法仍被用作刀把子，运动式司法理念从未根除。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的热闹场面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黄马甲电视认罪。进也，退也？历史终有评说。

在中国，刑法就这样孤独地，磕磕绊绊地行进。

法律的温度，是人心的温度。刑九的温度，你我终将感知。

秋风秋雨中，刑九施行了。

刑九没有任何仪式地施行了。它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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