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案辩护人仲若辛律师
▍作者 仲若辛 黄海志
▍来源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s
公众号辩护人Defenders讯 2021年11月12日，河南省登封市检察院对被控恶势力犯罪的被告人刘华作出不起诉决定，对其他6名被告人也先后作出不起诉决定。至此，本案涉及的刘华及其亲属共7人，均在经历多次有罪判决后，被认定无罪。经过律师的艰苦辩护，刘华在关押4年多后，无罪获释，走出看守所。
举报遭报复：刘华举报诈骗社保资金被抓
刘华是河南省驻马店市平舆县万金店的一位农民企业家，是平舆县人大代表。2017年4月24日，他在网上实名举报当地“地下人事局长”造假诈骗社保资金，警方护驾。
2017年8月29日，刘华前往驻马店市纪委，追问社保资金诈骗案的查处情况。期间，刘华与市纪委副书记王岱朝发生了争吵。王岱朝让刘华不要再举报，不要再到网上反映诈骗社保资金的事，让刘华把网上帖子删除。刘华不同意。王岱朝说，你要相信党和组织。刘华说，我相信党和组织，但是我不相信你们，这么多诈骗社保资金的事，你们不查，还袒护他们。王岱朝说查你你就没有问题吗？刘华生气，站起来拍了茶几，碰坏了几个杯子。互相言语激烈，不欢而散。
刘华回家当晚即被平舆县公安机关抓走。受刘华举报牵连，刘华儿子刘威；刘华妹妹刘喜红；刘华侄子刘元、刘冲、刘良；刘华外甥宋家宝，均先后被公安机关抓走。
三个罪名：一审判处刘华18年
2018年2月5日，平舆县检察院向平舆县法院提起公诉，起诉刘华涉嫌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诈骗罪3个罪名；刘华妹妹刘喜红涉嫌妨害作证罪；刘华侄子刘元涉嫌妨害作证罪、寻衅滋事罪、敲诈勒索罪；刘华外甥宋家宝涉嫌伪证罪。
2018年5月3日，平舆县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刘华构成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诈骗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8年；刘华侄儿刘元犯敲诈勒索罪、妨害作证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5年；刘华妹妹刘喜红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刘华外甥宋家宝犯伪证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
刘华等人不服判决，上诉至驻马店中级法院。驻马店中级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发回平舆县法院重审。
追加恶势力犯罪：六个罪名判处刘华23年
案件发回重审后，2019年1月25日，平舆县检察院对刘华等人追加起诉，认定以刘华为首、以刘冲、刘良、刘元、刘威等人为成员的家族为恶势力犯罪团伙，“纠集社会人员，横行乡里、称霸一方，民怨极大。”并追加起诉强迫交易罪、寻衅滋事罪、非法倒卖土地使用权罪。
2019年6月12日，平舆县法院作出重审判决：认定刘华等人的行为具有恶势力性质；认定刘华犯诈骗罪、敲诈勒索罪、强迫交易罪、非法倒卖土地使用权罪、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23年，并处罚金220万元；刘华侄子刘元犯敲诈勒索罪、妨害作证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1万元；刘华妹妹刘喜红犯妨害作证罪、伪证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3年零6个月；刘华外甥宋家宝犯伪证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
在另案中，刘华的儿子刘威以逃税罪、骗取银行贷款罪，合并判刑4年半，罚金550万元，上诉至驻马店中院，发回重审；刘华侄子刘冲以妨害作证罪被判刑2年，上诉后因证据不足被发回重审……
申请异地管辖：多名律师遭投诉
2019年7月初，北京观韬中茂（南京）律师事务所仲若辛、黄海志律师接受刘华家属委托担任刘华辩护人，为刘华案的第二次二审辩护。一同代理本案为其他被告人辩护的律师还有李仲伟律师、张进华律师、张亮律师，还有河南当地的黄广甫律师、梁明律师、李进律师。
2019年7月25日，仲若辛律师和黄海志律师、李仲伟律师、张进华律师、张亮律师五人前往二审法院（驻马店中院）阅卷，后经协调，在驻马店市检察院复制到本案全部卷宗。
仲若辛、黄海志律师阅卷后，多次前往潢川看守所会见刘华核实情况。刘华案所有律师均认为，本案是一起典型的打击报复型冤假错案，指控事实与驻马店中级人民法院及部分工作人员存在利害关系，本案不应由驻马店中级人民审理，驻马店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及全体法官应当整体回避。
2019年8月7日，仲若辛和黄海志律师、李仲伟律师、张进华律师、张亮律师五人共同签名，向驻马店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管辖异议意见书》和《申请驻马店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及全体法官整体回避申请书》。
2019年11月13日，河南省驻马店中级人民法院根据河南省高院指示，将本案移送郑州市中级人民审理。
在申请异地管辖期间，因网上出现关于该案报道的文章，仲若辛、黄海志等多名律师被驻马店中院投诉炒作案件，南京市及多地司法行政机关及律师协会，认定律师不构成炒作案件，驳回投诉。
无罪辩护：郑州中院连续开庭十天
2020年4月10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刘华案件庭前会议，辩护人提出非法证据排除申请，并申请将开庭地点放在郑州。
2020年8月13日，刘华对郑州中院把开庭地点放在原审法院即平舆县法院不服，拒不到庭，郑州中院将当日的庭审取消。
2020年12月2日—12月11日，刘华案在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开庭审理。朱明勇律师加入辩护团队，和仲若辛律师一起共同作为刘华的辩护人。因每个被告人只能有两名辩护人，故刘华之前的辩护人黄海志律师以仲若辛律师的助理身份出席庭审。
庭审中，刘华当庭表示，自己性格太刚，坚持举报举报公安局部分官员及纪委的部分工作人员，导致全家遭受打击报复，导致家庭其他成员连坐被打击报复。并在法庭上控告遭遇刑讯逼供，拿家人作威胁。刘华说，“他们对我说，你再这样举报，你家的男丁，成年的，有一个抓一个”。
十天的庭审中，仲若辛发表了五万余字的辩护意见，对一审判决认定的刘华的每一个罪名均提出详尽的无罪说理，并认为刘华及其家人不构成“家族恶势力团伙”，一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错误判决。
经过10天庭审，郑州市人民检察院出庭检察员在法庭辩论阶段表示，驻马店市平舆县法院原一审认定“家族恶势力”不成立，其他各项罪名也都存在大量依靠堆积证人证言错误认定问题。
再次发回重审后检方撤诉、不起诉
2021年1月28日，河南省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撤销河南省平舆县人民法院第二次作出的（2018）豫1723刑初606号判决；发回平舆县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2021年5月，本案被指定由河南省登封市检察院重新审查起诉。
2021年6月23日，登封市人民检察院重新向登封市人民法院起诉刘华等人。
2021年8月26日，登封市人民法院听取律师意见，律师均发表无罪辩护意见，指出案件中存在的问题。
2021年10月18日，登封市人民法院就刘华案召开庭前会议。
2021年10月25日，登封市检察院决定对另案审理的被告人刘冲、刘威、刘良三人撤回起诉。登封市人民法院10月26日裁定准许撤回起诉。
2021年11月10日，登封市检察院决定对刘华、刘喜红、刘元、宋家宝也撤回起诉。登封市人民法院11月11日裁定准许撤回起诉。
2021年11月12日，登封市检察院对刘华作出不起诉决定。其他被告人也先后收到不起诉决定。至此，本案涉及的刘华及其亲属共7人，均在经历多次有罪判决后，被认定无罪。刘华在关押4年多后，无罪获释，走出看守所。
办案体会
1、根据最高人民法院2021年末发布的数据，全国法院2021年新收并一审审结的以涉黑犯罪起诉的案件中，有7件全案未认定涉黑；以涉恶犯罪起诉的案件中，有54件全案未认定涉恶。由此可见，摘掉黑恶帽子已属不易，而刘华被控涉恶犯罪，最终获得全案无罪，在此类案件中，独树一帜。
2、作为人大代表的刘华因举报他人犯罪遭报复，被“全家一锅端”，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公检法之间的互相制约，形同虚设。侦查机关罗织多项罪名，炮制虚假证言，原检察机关、审判机关，没有发挥制约作用，以至于错误判决出笼。
3、刘华案的无罪结果，跟对其打击报复的有关人员落马有关。刘华案第二次发回重审期间的2020年8月13日，被刘华举报的平舆县公安局局长卞凤禄被纪委带走调查；被刘华举报的平舆县公安局副局长闫金福也随后落网。这两人，既是刘华的长期举报对象，也是刘华案件的侦查单位负责人。他们的落马，为刘华的最终无罪，扫清了障碍。
4、本人辩护期间，和其他多名律师均被驻马店中院投诉，幸而包括南京市司法局、南京市律协的各地司法局和律师协会，均未认定律师有违规行为。这说明，律师的依法依规辩护，特别需要司法行政机关和律师协会的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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