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金龙
▍来源 国际网
副处级法官儿子打死人被判刑三年零一个月，且在法院宣判后仅一个星期，作为凶手的法官儿子就大摇大摆地出狱了。
如此“量身定做”的刑期，不是影视剧中的故事，而是近日由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判决的一个真实案例。
死因存疑法院拒重新鉴定
据福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13年7月4日上午，被告人傅某纠集被告人陈某等人，前往福州市第十一中学，欲了结其与被害人周某之间因网络对骂而产生的过节。
当日上午10时许，双方见面后发生口角，傅某遂掌掴周某，并强迫周某向其道歉。周某被打后叫来同学、朋友，并打电话与傅某、陈某等人相约福州市第十一中学附近理论其上午被打一事。
当日中午13时许，双方在福州市鼓楼区五一北路摩斯汉堡店门口再次见面。言语中陈某与周某发生冲突，傅某即上前抓扯周某的衣领，陈某则站在周某后面抓住其肩膀，接着傅某挥右拳猛击周某的左面部，并抬右腿踢踹周某的左腰部;陈某亦挥左拳击打周某的枕项部，之后傅某右手挥拳猛击周某的左面部，并抬右脚踢踹周某，致其摔倒在地。
周某倒地后，陈某朝周某的臂部、腰背部连踢三脚，随即与傅某逃离现场。周某经送福建省立医院抢救无效，于2013年8月3日死亡。
经鉴定，周某符合因钝性外力作用于左侧头面部引起脑底血管破裂、广泛蛛网膜下腔出血致急性中枢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脑死亡，最终因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
傅某及其代理律师，对检察院的指控持有异议。
傅某方所持异议，不是空穴来风。公诉时的法医鉴定提到：“因(死者)脑组织高度自溶，难以完全排除死者是否存在脑底动脉瘤病变。”的可能，因此，在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审理的过程中，傅某方对周某的死因提出诸多疑问，并要求对死者的死因进行重新鉴定。但福州中院并没有采纳傅某及其代理律师的意见，在周某死因存疑的情况下拒绝重新鉴定，直接作出了一审判决。
在本案当中，傅某、陈某和周某均为在校高中学生。
福州中院审理后认为，在共同犯罪当中，傅某纠集陈某等人，并直接致被害人周某死亡，应对犯罪后果负主要责任;由于傅某认罪态度好、并已给被害者家属经济赔偿且取得谅解，因此酌情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傅某有期徒刑十年。
陈某在共同犯罪中的行为较积极，但系被纠集者，致命伤并非其所致，作用相对较小;且在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认罪态度好、在被害人住院期间主动将钱存入被害人住院账户，因此酌情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陈某有期徒刑六年。
蹊跷的“三年零一个月”
福州中院于2014年11月26日作出一审判决后，被告人傅某、陈某、以及附带民事诉讼原告均向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尽管多次延期审理，但福建高院仍在不开庭审理的情况下，于2016年7月27日作出二审判决：维持了福州中院对傅某作出判处十年有期徒刑的判决，而陈某的刑期，则由福州中院判处的六年改判为三年零一个月。
福建高院对陈某改判三年零一个月有期徒刑，也就意味着在宣判一周后的2016年8月4日，陈某就能刑满释放。傅某的父亲认为此判决像是为陈某“量身定做”，法院与凶手之间似乎形成了高度的默契。
那么福建高院将陈某的刑期从一审的六年，改判至二审的三年零一个月，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一，法院以陈某“作用较小”为其开脱。
二审判决书以“陈某受纠集参与犯罪”、“致命伤非其(陈某)所致，作用相对较小”，对陈某予以轻判。傅某的代理律师认为，这是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的。
首先，现场监控视频表明，陈某虽然是傅某喊去的，但傅某在向被害人相互道歉之后，已经与对方握手言和，双方当即离开了现场。后来是陈某以其在电话中被被害人周某谩骂为由，再次纠集傅某等人返回，同时也将被害人叫了回来与其争执，要解决陈某被被害人周某漫骂的事情，才导致本案发生。
其次，陈某挥左拳(左撇子)击打周某的枕项部，而傅某挥右拳击打的是周某的左面部;从打击部位、打击力度上看，两者旗鼓相当。在这种情况下，二审判决书却认定“致命伤非其(陈某)所致，作用相对较小”;也就是说，周某是被傅某打脸给打死的，而陈某打头与周某的死亡关系不大。显然，法院的认定是违背客观事实的，目的只是利用文字游戏为陈某开脱而已。
其二，法院判决日期与法官主动找傅某律师索要辩护词为同一天。
福建高院的二审判决书，签署的判决日期是“2016年7月27日”;而主审法官7月27日上午才打电话通知傅某的两位辩护律师，要求他们提交辩护词，律师答应尽快提交。同时律师也问法官，本案是否开庭审理，法官则称尚未决定，并强调本案在开庭后还可以补交辩护词。
法官的解释，让傅某的两位代理律师坚信，法院一定会对本案进行开庭审理。但没想到的是，法官所说的其实是敷衍和误导律师的话。
就在法官向律师索要辩护词的第二天(7月28日)，就非常突然地进行宣判了;判决书显示，实际上法官在向傅某的律师索要辩护词的当天(7月27日)，就已经作出了判决。
蹊跷的是，陈某是在法院判决的一天前——7月25日才得到被害人周某家属的谅解，法院如此掐着时间急促判决，难道是担心谅解人反悔?
更有意思的是，福建高院在二审判决书中写道：“听取辩护意见”、“傅某及其辩护律师提出的诉辩理由均不能成立、不予采纳”，傅某的家属提出疑问，请问福建高院是听取了哪位律师的辩护意见?
二审判决书
《刑事诉讼法》第223条第1款明确规定：“第二审人民法院对于下列案件，应当组成合议庭，开庭审理：（一）被告人、自诉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对第一审认定的事实、证据提出异议，可能影响定罪量刑的上诉案件；……”
第2款规定：即使不公开审理，法院也“应当讯问被告人，听取其他当事人、辩护人、诉讼代理人的意见”。
根据《关于依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的规定》第6条第2款规定：“办案机关作出移送审查起诉、退回补充侦查、提起公诉、延期审理、二审不开庭审理、宣告判决等重大程序性决定的……应当依法及时告知辩护律师。”也就是说，法院即使决定不开庭审理，也必须正式通知辩护人。
而该案的二审法官连律师的辩护意见都没听取，是否开庭审理等均未明确的情况下，就径行判决了，这算不算公然的、严重的程序违法?
“从犯”他爸是省高院法官
傅某是挥右拳击打周某的左面部，而陈某亦挥左拳击打周某的枕项部，同样是殴打，法院就能断定致命伤是打左面部的傅某造成的?而打枕项部的陈某就“作用相对较小”的“从犯”了?
巧合的是，“从犯”陈某的父亲，为二审法院——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处级法官。
那么被害人周某的致命伤究竟是傅某还是陈某造成的呢?关于医学方面的问题，一位具有三十多年临床经验的脑科医学专家作了解说。
该专家称，枕项部包含着身体至关重要的生命中枢——延髓。延髓是脊髓的直接上延部分，延髓标记在左下方是脑干的后段。
延髓调节控制机体的心搏、血压、呼吸、消化等重要功能，延髓中的局部损害常危及生命，故被看作机体的生命中枢。
延髓具有心血管中枢及呼吸中枢等重要维生中枢的结构及感应器，能借此维持体内平衡。此部份受伤或受压(如脑肿瘤)会危及生命。由于它是由不能再生的中央神经元组成，故此部分受伤许多时候都是致命的。
既然枕项部包含着延髓，而延髓又是呼吸中枢，那么谁能保证陈某那一拳击打的不是延髓?况且，从被害人周某倒地后就停止呼吸的症状看，更符合延髓受伤的特征。
傅某的父亲说，他们一直在等。在公安机关的侦查和检察机关公诉的过程中，他们始终要求查明周某的死因，但直至案件送到法院时，死因还是查不清;接着他们寄希望于法院，但在一审法院判决后，他们觉得还是没有找到公平正义，于是提起上诉。
案件上诉至二审法院后，他们再提重新鉴定、查明死因等问题，但二审法院却在没作任何回复、不开庭审理、甚至连律师的辩护词都还没有递交的情况下，突然作出判决。尽管陈某的父亲是福建高院的副处级法官，就算法官同事要全力帮忙，但也不能逾越法律程序，明目张胆地扭曲案件事实，让傅某成牺牲品吧?
法律的公平，包含着实体和程序等方面的公平，如果程序不公平，就可能导致实体的认定出现偏差。为此，望此案能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营造一个更好的司法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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